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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記錄這一天?也許在更早以前我已經過了這個日子。

關於賀爾蒙停產前的徵候,早在四十餘歲時就已發作,半夜倒汗、劇烈頭疼、脾氣乖張(多半是對青少年過敏),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更年期還早,那我的這些症狀又是為何而起?那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很老,曾一度想要把頭髮留長然後挽起來在腦後紮一個髮髻,穿上旗袍,中年婦女最優雅的裝扮,怕的是越來越圓潤的體態,旗袍的樣式應該也會走樣變成老奶奶裝了。街上服飾店的衣服很難找到喜歡又合穿的,衣櫥裡掛著一堆過時又穿不下的衣服,老是缺一件,卻總喜歡去菜市場買一些近似於睡衣睡褲之類的廉價品來掩飾走樣的身材,不知不覺在穿著上與30幾歲的熟齡女子有了辨識度,逛街買東西時越來越多人不經考慮就喚我「阿姨」、「大姊」,百口莫辯,這分水嶺劃得令我摸不清邊界,彷彿我一覺醒來就變成了「老太婆」。

切了38歲的蛋糕後就告訴家人朋友不要再給我過生日,對於日漸消逝的生命有甚麼好紀念的,其實38歲以前也不喜歡這個紀念日,我還滿同意「母難日」這個說法。雖然還是每年有人不經意地提醒了這一天,每到接近的日子,我像是躲警察一樣,想偷渡,千萬不要提醒歲月在我的臉上刻上年輪的記號,雖然臉上的妝越來越淡了,保養品越用越少,怕老,卻又放任自己變老,連自己也摸不透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頑固的心態倒底在強甚麼?知啦!再抹也不能變成林志玲(林志玲不是我的偶像,林青霞才是),直到有一回林青霞在新書發表會上說:「不要再叫我美女了,當美女很累耶!」,我終於鬆一口氣,青霞都能變老,我怎麼不可以老,況且我也不是美女,好吧!就讓我這樣不聲不響地老去吧!

 

在我老去以前,我經歷了一場生命的洗禮,我生平第一次的手術在我48歲的那一年,無論這是不是惡疾,當與死神交手時的恐懼與卑微,像被銀行討債一樣,逼迫我拱手將剩餘的生命提早繳庫。原來,老了並不是一件那麼輕易地事,像是淘洗,慢慢地要自清一些殘破的器官或是心裡殘渣也要一併清掉,害怕甚麼?失去甚麼?這一路走來不都是如此,小時候怕丟棄了玩具,大一點時怕失去父母,青少年時,怕追丟了課業分數,戀愛時,怕失去戀情、‧..........一路上,沒有一樣不失去啊!最後,生命也在一分一秒如沙漏般漏掉..........

我曾在朱天心的「古都」這本書上讀到一段;有一天她突然在街上暈倒,路人慌張地翻找她的包包找電話號碼要通知家人,包包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攤開展示,並拼湊一個粗糙、簡化的印象,譬如邋遢、小氣之類......「我開始有了預為自己的死亡,或該說,為一種不可逆的死亡狀態做準備」,她決定開始整理她的包包及皮夾,甚至連穿的內衣褲都要開始挑選顏色,「在心理學與社會學乃至於政治層面,它比太多東西都要能生動說明它的主人」。寫這本書的時候,朱天心還不到四十,作家總是比正常人的靈魂要老很多。所以,從確診到開刀有2個月的時間,我模擬面對「未知的死亡」的一切心態,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我沒讓他們發現,我開始清理財務清單、整理舊照片、大掃除(趁過年)、把銀行帳號密碼表格化、清理櫥櫃裡的舊衣物、舊物品.......最後一天,我默默地將一張自拍的近照放到電腦的桌面上,帳務清冊擱在保險櫃裡,每月轉帳繳款日期放在桌墊下,然後,我帶了本雜誌及簡便的換洗衣物便入院了。當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我全身發抖,不過心裡已經非常的輕鬆,然而荒謬的是讓我感覺從陷入昏迷與清醒之間居然毫無時差,我憑空消失了3個鐘頭,我想那3個鐘頭一如我已死亡,無知、無感,平靜的如一灘不曾撩撥過的死水。

重生並沒有欣喜,如果有,應該是多一點「無懼」吧!

再回診時,醫生告訴我我已正式進入「更年」,醫生問我;妳有甚麼不適嗎?我說;我準備「更年期」很久了,現在的我反而是我從當一個女人以來最輕鬆、舒適的時候,醫生說;妳也未免太喜歡更年期了吧?不是喜歡,而是我知道它遲早會來到。

在進入「老人」的隊伍裡,我還算是新生,雖然早生華髮,只要不過分蒼老,也就讓它在髮稍恣意妝點一些智慧;也不再張著眼笑,讓眼角的魚尾自然游出眼角;口紅能不塗就不塗吧!省一點鉛留著癡呆的額度;至於身材嘛!我會盡量在三高邊緣保留一點福氣的象徵,五十歲該有五十歲的樣子,下次若見到我,可別再說「你怎麼老了?」,我已經取得「老」的入門票了,一切合理、合法,就別再追究了。

女人40一枝花,我說我是50一株花,漸漸地變成了一株類真花的乾燥花。

祝我自己「生日快樂」!雖然我不喜歡在這個日子註記甚麼,但女人過了50,就不用再謊報年紀了,也不需再含蓄怕人知道。(噓!我沒告訴別人),就憑這個,我覺得應該紀念一下,給自己一個誠實的告白,我50了,我很快樂!

在痞客,很榮幸能與一位可愛的美女同一天生日,我也祝她「生日快樂」!(當然,她比一枝花更年輕更嬌美如一朵夏日盛開的青蓮)

祝妳生日快樂!! Jess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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