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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賽德克.巴萊》的招待券,從第一集上映就有了,後來一直有俗務纏身無暇觀賞,但最關鍵的是:我不喜歡看戰爭片。對於那些刀光劍影、聲光乍響的影片我盡可能不到戲院看,怕情節轉折太快,英文差來不及看字幕,總讓我在中途就失去興趣進而漸漸催眠。但,這部片在媒體大量宣傳及口耳奔相走告之下,讓我有不看《賽》就沒有歷史感的壓力,所以我沒有將招待券送出,暗忖著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最佳時機去完成這項歷史任務。

選日不如撞日,我那才剛剛完成上個月的業績戰役的老公今天難得沒有行程,一早我就被外頭明亮的天氣驚擾了,於是突然有看早場電影的FU,要在老公半清醒的狀態將計畫先敲定,不然他又要想去「尋找他的獵場」?果然,好久沒娛樂消遣的他對看《賽》有高度的認同,就這樣,我開始了進行蟄伏幾個月的計畫《賽德克‧巴萊》(賽德克‧真正的人)。

說實在,在進戲院的當時我仍未對此片有濃厚的興趣,多少有跟上潮流的心態。

我那少年兒子早已預告「媽,我看你還是不要去,都是砍人頭的鏡頭,你一定不敢看」,其實他很想把我支開然後跟他很少時間相處的爸爸一起去,我沒讓他得逞。所以我早有準備迎戰這部戲裡的殺戮之氣,想如果殘酷到像搶救雷恩大兵之類的血腥鏡頭,我打算在戲院裡睡上一覺。但是,我絕沒有想到,當片名落下後緊接浮出的畫面居然就是青年莫拉魯道首次出草野蠻獵人頭的場景,飾演青年莫拉魯道的大慶高大俊美的形體,狡黠靈活的身手,像極了古希臘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在優美的山林溪壑間追逐獵取,背景音樂有如非洲草原印地安人舞蹈的鼓陣及吶喊,氣勢磅礡的震撼感,消磨了肅殺的驚懼而展現賽德克人英勇俊美的傲氣,聲與光交錯的美麗場景我居然驚異卻沒掩過一次眼;魏導很巧妙的以速度來掩飾了殘酷片段的不舒適感,先讓觀賞者來一段適應訓練,這讓我在往後看見更殘酷的片段時已經毫無恐懼,彷彿我已融入賽德克人的勇氣之中與其一同親臨這一場「靈魂的戰役」。

故事在第一集裡鋪陳了很多細膩的細節,如青年莫那與道澤群部落因獵場爭奪而結下的世仇,這也是醞釀下集更大的一場同族相殘的血戰。因魏導一直以最高的角度執導這片裡的每一場衝突,將場景拉回到當時族群為獵場生存爭奪而交鋒的原始戰鬥裡,那種非你死就是我亡的飢餓人性是在沒有訂定任何其他生存遊戲規則以前唯一的自然法則,勝者擁有獵場延續自己的血脈,敗著退出,物競天擇,很自然的連觀眾一起拉高到與魏導一樣的視角。

清朝年代,清政府對高山原住民的管理採「化外之民」的方式,他們能擁有自己的獵場、土地及人民管理權,僅設定「隘勇線」為雙方界線,或許也因為清政府也是蠻夷入關的同理心,抑或不在乎這蕞茸小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經營各自的疆域與獵場。原住民的天性生於自然、取於自然,以天地為家的性格,對權勢的掠奪可是毫無興致,只有豐足的獵場,才是他們征戰的理由。緊接著中日簽訂馬關條約後,日本人覬覦台灣高山豐沛的森林資源、礦產,遂長驅直入侵入原住民的生存獵場,以帶著文明高傲正當的氣勢對他們野蠻展開一場文化侵略。而在片中有段莫那‧魯道與父親在一場小規模與日人的衝突爭鬥,當他背著中搶奄奄一息的父親跑回部落時,在斷氣前喃喃交代說:「莫那,千萬不要讓異族進到部落...。」然而部落的瞭望台上早已升起兩面太陽旗對著他們招搖,也在那一天,莫那繼承了馬赫坡頭目但也失去了家園。

在某些不可避免的敘述上也對日人壓迫的片段刻意稀釋處理了,導演或許想屏棄過去歷史的解讀改由與「生番」溝通不良而氣急敗壞的日本山警,塑造弱者崩潰的形象、或容忍番傭的駑鈍凸顯日人對原住民的寬貸。幾個進駐到霧社社區的巡警、教師與醫療人員,與他們眼裡的生番通婚、學習番話和他們交流,為山地設立了許多「文明」機構、郵局、學校、醫院,一起教育這一群「化外之民」,培育「理番」的樣板人物,讓其受教育,藉以改變他們的「番性」,感覺上日人並非不知道如何以溫和文明的方式對待原住民,顯然這樣的關係維繫了一段時間和平共處的歲月,雖然這也是統治者自以為的假象和平。

日人為了化解幾個重要的番社頭目抗日的動念,曾安排莫那‧魯道到日本東京參訪日本的現代文明,這也是某種程度國力的展現,這讓莫那認清「日本人比濁水溪的石頭還多,比森林裡的樹葉還茂密.....。」莫那因而沉息了多年他抗日的念頭,也中了日人「以夷制夷」的分化手段參與了很多次為制衡其他部落的戰役,如1920年的青山事件,關於這一段在電影中應該沒有著墨,也就是說電影中雖然把莫那塑造成英雄的形象,但其過往的事蹟未必沒有任何瑕疵,魏導寬容的說:「英雄難免都有瑕疵。」對於已將進入老年,而又見新一代的族人在日本人高壓的控制下失去了獵場及為獵場戰鬥的勇氣,「看似不文明的出草行動被禁止了,紋面刺青被禁止了;但對賽德克族人來說,這表示進入彩虹橋的資格也被禁止......」莫那‧魯道心裡背負傳承祖先獵場的責任,當族裡的少年巴萬‧那威詢問他過去英勇的獵場戰績時,求莫那下次帶他去,莫那問他:「你的獵場在哪裡?」此時莫那與族人對日人掠奪祖靈的獵場仇恨已經達到了飽和,終於因為一場婚宴與日本山林巡查發生的衝突而正式啟動這場為重返彩虹橋血祭祖靈的英雄戰役。

他們由六個部落串聯而起的「霧社抗日事件」起火點就是選擇在公學校的一場紀念運動會上,當劇情鋪展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頭非常的不好受,因為這裡剛好是有許多學生還有家長一起聚集參加慶祝的場合,有老弱婦孺,詭異的氣氛有如回到當時事發現場,緊張又恐懼不知這場劇目要如何收拾。當花岡一郎彈奏日本國歌時,慘絕人寰的殺戮就正式開始,我正為這鏡頭想撇開視線時,背景音樂悠悠唱起;由泰雅族婦女阿穆依蘇路演唱著一首泰雅族古調,以一種母愛略帶有訓斥的的口吻清唱這首旋律,那柔美哀怨的聲音,在鏡頭充斥著各種殘酷殺戮的背景下,我緊盯著字幕跟著讀一遍這一首優美的歌詞:

 

我的孩我子啊,我知道

在那激情奔放的日子裡

你們學會一首歌──

為即將被遺忘的祖靈歌唱

每一個音符緊密地擁抱祖靈

你們躍動的身軀舞向祖靈

你們靈魂的尊嚴像密雲中的閃電

令敵人不敢直視

但,我的孩子啊!

你們的恨意讓天地暗下來

看不見遠方的星辰

啊,那些星辰已漸漸垂滅

我的孩子啊!

你們刀尖的寒光

讓月亮蒼白如蠟

你們刀尖的血漬

讓夜晚不停燃燒

聽啊,孩子們

從森林裡飄落下來的聲音

是祖靈的歎息

還是風的歎息

聽啊,孩子們

從濁水溪流下來的嗚咽

是祖靈的哭泣

還是雲的哭泣

我的孩子啊!

你們看,世界在不停地顫抖

你們看,染紅的土地沉默不語

你們看,波索康夫尼的樹皮一片片剝落

你們摸摸看,你們染血的雙手

還能捧住獵場的沙土嗎

你們摸摸看,你們悲憤的前額

還能展開一座美麗的彩虹橋嗎

你們摸摸看,你們疑惑不安的嘴

還能在所有的季節說話嗎

我的孩子啊,你們知道嗎?

森林中的松子已在風中全部碎裂

淚光閃閃的月亮橫在你們走向死亡的途中

暗鬱的雲朵已遮不住向著微弱的星光緩緩駛去的悲傷

我的孩子啊,你們知道嗎?

時間輕如一朵火焰

你們靈魂裡的星星已被點燃

你們的夢廣大如一片藍色海洋

而你們靈魂裡歡樂的淚水卻已乾涸

我的孩子啊,你們知道嗎?

為唱出祖靈的歌需要吞下許多痛苦

為說出自己的話需要吞下許多屈辱

為實現夢想需要吞下許多遺憾

孩子啊,你們在做什麼?

我的孩子啊,你們在做什麼?

上集也在這首詩歌的古調中平衡的落幕了,我仍迴盪在整部緊湊的劇情裡,一時之間,我的文明價值受到強烈的撞擊,腦袋一直快速倒帶,努力找出與自己情感可連結的對白,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心靈的深處鼓動著.........

老公、兒子、我異口同聲的說:「接著看下集。」

於是,我們先出去吃午餐,準備飯後繼續追逐我們自己的「獵場之役」。

今天先寫到這裡,其實我看電影往往都要看2、3遍才能看懂,我是一面慢慢的回想再慢慢的重組拼湊,有些劇情是在前或在後我已經有些混淆,其實真的很想再看一遍,這部戲導演把視角拉得太高,而又將觀眾拉入了戲劇裡頭,一時之間真的很難理出頭緒。不過整部戲裡的配樂歌唱是最佳的撫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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