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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別月餘,窗外景致已漸浮動著春天的跫音;陽光時由氤氳的迷霧中穿透,如暗房乍亮,透入心房,我知道,一波一波的寒流襲來,是冬之頌的最後高潮,春天不遠了,我回來了.........

還記得入冬前於格子分享了李連杰主演的「海洋天堂」?這部感人至深 的公益電影並不因為是小成本製作而讓你忽略淡忘,反而如水中的波紋向四處漫開。

我將這部電影推薦給我家的兩位男人;老公、兒子,他們一向不看劇情片,並非聽我說才看,完全是衝著「李連杰」。如我所料,這電影讓兩位男士通了淚線,我也忙著遞衛生紙。The end,兩人竟然靜坐不語陷入深沉的思慮中.........兒子一面收帶子,以低盪的語氣說:「爸爸、媽媽,你們都去做身體檢查好嗎?」

我和老公相望互指對方戲謔:「你去做健康檢查好嗎?」我們想讓驚嚇的孩子緩和情緒。

當然,我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又開始忙東忙西,找藉口,沒空。但生活中彷彿抹著一層霧似的,如李連杰那個父親角色的憂鬱,覺得我的生命存在的意義遠大於自己存在,我不能輕忽孩子對父母失勢的擔憂。

於是,在我生日前幾天,我和老公分別各自掛了號,我依例做完乳房攝影、抹片、腹部超音波、驗血的健檢,雖然對自我的健康管理還算在意,但歲月的侵蝕是我無法預料的變化,我只能略帶忐忑的心情等待二個星期後的報告。

在這之前生活異常的愜意愉快,看了一些好看的電影,見了一些久違的朋友,甚至還暗暗計畫寒假的旅遊活動........

二星期後,我依約回診,當女醫生告訴我:「你的腫瘤指數還蠻低的。」我聽了鬆了一口氣,她接著翻到下一頁面,隨即蹙眉、圓瞪著螢幕:「可是,你的卵巢有腫瘤,而且還不只一顆,大小約8公分。」

我疑惑的問:「剛剛不是說我的腫瘤指數很低,為甚麼會有腫瘤?」我的話語已經顫抖。

年輕的女醫師略帶緊張的神情讓我頓時從百花齊放的山巔墜落谷底,她連忙抓起一張字條寫著門診時間,她說:「你趕快回榮總掛我的門診,我親自再幫你檢查一次,你也不用太緊張,早一點確認比較好。」我不知怎麼走出診間,一個人開車回家,一路上我竟然無淚,但胸口卻緊得快窒息了。打電話給老公,老公趕忙趕回家,原以為會難過的抱著老公痛哭,但哭的卻是老公,見他憂心流淚,我瘀塞在胸口的淚水馬上退回去了,是的,最難過的人也不是自己,他比我還害怕失去自己。我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故作輕鬆安慰他:「還不確定,我明天先去榮總複診再說。」

第二天,老公要到南部開會,由女兒陪同到榮總,當我躺在簡陋的榮總超音波檢驗台上,耳裡充斥著醫生和檢驗師用中英文認真討論我腹中謎團的雜訊,我故意將自己放空,不理那些對我生命有諸多詛咒的猜測,是又怎樣?我重複的在心裡演練著,讓心跳去分散恐懼的頻率。

「更確定的就有2個,後面還藏著一個,形狀不太規則,我不是嚇你,不管是不是都要開刀,太大了,而且不能用腹腔鏡,因為腹腔鏡手術要灌入空氣,萬一是不好的細胞怕會弄破擴散....」我的心越往壞處想了,卻越冷靜了,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計畫著何時移除這我腹中的塊壘。

醫生開了電腦斷層的申請單,要我先去排位置,榮總的醫療流程繁複又不見人性,我拿著表單狀若無事的一關一關確認蓋章,像在地獄理排隊等候審判官安排該入那一層的遊魂,毫無商量的餘地。

「要排到3個星期後了」我一聽,那腫瘤也許要大上好幾公分了。當下決定先不做安排,我心裡想到幫我生產的新光醫院,找我的醫生張杰仁,於是我掛了號。

已經事隔13年了,他是我唯一信任的男醫生,雖然他說話的聲音和形貌很像吳宗憲,但卻沒有他的輕佻,對病友非常的溫柔。

當叫到我的號碼進去,不管他是否還記得我,但他說的第一句話:「這麼久沒來,怎麼了?」語氣像是對著一位久未謀面卻一眼看出你的難處的老朋友,心一暖,淚幾乎要融化了。

我將在榮總的檢查告訴他,他一聽連表情也跟著你一起糾結,連忙叫我到隔壁的超音波室檢查,好像比我還要想知道結果一樣。驗完,我將檢驗報告拿給他時,他看了看後輕拍我的背說:「還好,應該是肌胎瘤。」他這一拍,好像將我這兩星期以來凝結在我肩頭上的膠狀物瞬間拍除了,胸口難得的可以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氣。

「不過我是產科的醫生,我幫你介紹我們腫瘤科的權威幫你看。」他馬上拿起話筒跟那位醫生聯絡,叫我趕快過去讓她診斷。醫生看後說:「不管是不是良性都要開刀,因為你是兩邊都有,兩邊的卵巢都要拿掉,取出化驗後才能確定有無惡性細胞。」權威說話就是一針就能見血,但他即刻幫我安排電腦斷層,當下我確實決定要在新光醫院動刀。

老公也緊張的到處詢問朋友介紹有經驗的醫生,所以,我們又再一次的遠赴北醫向前榮總權威醫生劉偉民求診,介紹人要我們將新光醫院的電腦斷層光碟複製一份帶去,請醫生再判讀確認。但是,當我見到這位光頭,卻仍能保留風度翩翩的醫生心裡著實有些不安,劉醫生尚穿著開刀房的綠色袍子看診,狀似輕鬆,斜倚著椅背,我將病情告知,並把電腦斷層光碟交給他,他卻還給我,他說;有些醫院就是很喜歡照斷層,先去照超音波再說。照完回診間,他一副很篤定的說:「肌胎瘤,做內視鏡摘除就可以了,卵巢會保留。」

我疑惑著:「可是這麼大,怎麼保留?」我一路從榮總到新光聽到的都是要全數移除(反正我已不生了)。他拿出他病患開刀的照片(我想我的現在也會放在裡面)指著告訴我:「你看這是開刀前,卵巢都看不見了,摘掉後,你看卵巢還好好的在這呢 !」他很輕鬆的解說著血淋淋的照片,我實在不忍再細問了,當下就約定2/4日動刀,確定後,心裡終於可以安心的準備辦年貨了。

走出醫院才發現帶來的電腦斷層光碟還在我手上,劉醫師僅以超音波就確定開刀,雖然心裡仍有疑慮,但總是把一件事情理出了頭緒,日子總不能一直繞著這「腫瘤」跑,暫時將懸在空中的心給放下,腳落了地,生活也開始有了生氣,這陣子,所有的興致(讀書、寫作)完全無法進行,甚至連訪友都停了,似乎是要面臨一個生死交關的戰役,我得摒氣凝神的與前來宣戰的死神開戰,不管是他死、或著我亡,半點都不能分神,所以,我停了部落格。

2/4日,我順利的取出那久藏在我腹中的二顆謎團(肌胎瘤),保留了被二個肌胎瘤擠壓多年的可憐的卵巢,腹腔鏡的手術只讓我在醫院停留3天就出院了,恢復非常快速,昨天2/9日回診看報告,確定是「良性」,我不敢慶祝,經過這場生死劫,我所知道生命的課題太過於淺薄,與死亡近距離的交鋒,當正式的面臨生命被限定的窘迫壓力,我還能生出甚麼力量?所有的勵志名言、生命哲理到此時已完全失去意義,只有靜默,靜默等候穿越這一段生命的幽谷。求生的意志已非為自己,而是為了我那貼心的兒子、女兒、老公、家人、親友,還有在格子裡來來回回留言祝福或默默關心我的格友,生命的美好就因為你不確定有多長,才能盛裝著無限豐富的內容。

我回來了,意味;我自生命的幽谷中走出來了,眼前已是另一種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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