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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視自己的發文,發現已經有月餘沒有動靜了,發文的頻率與心靈靜置的時間長短有關,這一陣子,不能說忙,是慌,天氣一暖,萬物生趣蓬勃,窗外的車聲與工程機械聲,像是和陽光一起開一場重金屬的炫光表演,跟著不停地轉來轉去、進進出出,連上格子也沒能久留。可是,心理堆積巨量的生活情緒也不停地攀升,似乎已到了警戒線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高行健說:「寫作是私人的事情,像是排泄。」或許,真該好好的來「排泄」一下,於是,我坐定了位置,打開了格子,按下了「新增文章」的選紐,不好意思,我得要關上窗,拉上窗簾,隔絕外界的「干擾」,以免「香氣四溢」。
誘發動機一定需要觸媒,到了一定的年歲,風花雪月如過眼雲煙,耽美於眼前,也不能掀起半點波瀾。但關於別人的人生的風景,卻常令我駐足凝望半晌也不覺煩膩,多美好的生命啊!
時間真快,乙武洋匡已經36歲了,距離我第一次在書局看他的書時,他還是早稻田大學經濟系3年級的學生,從他的書裡我看見了一位上帝派遣的天使,天生沒有雙足雙手的乙武,用他的生命點亮每個人心靈裡幽暗的角落,原來,生命本身就已經是超級完美,無關殘缺,無關貧富,我們都應該要喝采難得的人生,一切都應「沒問題的」。
當初看這本書時,兒子剛出生,我在醫院的病床上讀著乙武的出生這一段...........「卡哇伊呢!」母親與他隔離一個月後才見面的第一句話,我彷彿看見他的病房裡撒著閃閃的金粉,頭上戴著光環,就差沒躺在馬槽裡。「出生一個月後,我終於『誕生』了。」乙武幽默的記錄的自己的「驚天動地的出生姿態」,生在一個完全「健全」的環境下,他的母親見面的第一句話已經注定這個孩子將會是個人見人愛的「卡哇伊」。無疑的,這本書為我在月子裡提供大量乳汁與母愛,兒子和我如沐春風。
這本《五體不滿足》是乙武就讀早稻田大學時寫的,他說:「殘障只是我身體的特徵,沒有必要為身體上的特徵而苦惱。」他以輕鬆幽默的筆調記錄著自己荊棘滿布的成長過程,書於1998年出版即創下七個月銷量380萬本的人氣,讀者從八歲到八十歲,這股風潮也席捲到韓國及台灣。
讀《汪洋中的一條船》會讓人含淚讀完,但讀《五體不滿足》會讓你笑著讀完,甚至會不停的質疑自己的心態是否才是真正的「殘障」。
在乙武的成長經驗裡,他的父母、師長從來沒有以他是個「殘障者」來教育他,而乙武樂觀進取的天性,反而將自己的「殘障」視為「特長」,並自我解讀;「這世上有殘障者做不到的事,也會有只有殘障者才能做的事。」非說乙武對「殘障」毫無「自覺」,而是他自然的接受上天給予他「殘障」的體位,啟迪精神上「健全」心態,他說「殘障」其實是一種性格,這一點可以說乙武是一個具有「健全」性格的「殘障者」,乙武對他的「特徵」引起別人好奇或同情的眼光一點都不以為意,反而他喜歡親近對他好奇的孩子,因為他才有機會讓他們認識,乙武在書裡這樣寫著:
走在路上和小朋友插身而過時,小朋友也會說:「那個人沒有手腳耶,媽,為什麼?」
做母親的一邊忙著向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一邊對孩子說:「你別管,快過來。」說著就把孩子拉走了。
「唉!」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很遺憾,又失去了一個讓小朋友理解殘障者的機會。...........
我希望更多人問我,最好是當面來問我「為什麼?」否則他們如果把這個疑問一直留在心底,就會變成對殘障者的「心理障礙」。
讀到這裡,深深覺得自己對殘障者的「成見」才是自己心裡最大的「障礙」。
很值得高興的是,13年後英俊樂觀的乙武已經是2個孩子的父親,他在24歲時娶了同樣就讀早稻田大學的學妹,也應證了他在「學妹給我的情書」裡說:「要是我有手腳,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一個對愛情的充滿著憧憬卻又質疑自己能否擁有愛情的矛盾衝突,自己為自己打氣,憑這一點足以讓他獲得一份真愛,現代女性苦於尋覓不到一份可以奮不顧身投擲的真摯感情,也許是因為現代男人的心態處處都暗藏著「愛的障礙」失去對愛情的信心與勇氣。套句《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名句:「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完成。」
13年後再度來台的乙武雖然褪去了少年的飛揚氣焰,卻多了幾分小爸爸的慈愛與穩重,更是為了讓更多人能重新檢視對「殘障者」的定義,他現身說法,以第一人稱的方式主演了他擔任小學老師三年期間寫下的小說裡的主角「赤尾慎之介」,這個角色因「只有乙武才能演」的條件下首次參與演戲。
雖然我和兒子是為了看「沒問題3班」而來,卻還在購票台前猶豫是否要看「鋼鐵人」還是「沒問題3班」?可見在許多國際耗資千萬鉅片的包圍下,像這樣的小品真的很容易被忽視。果然沒錯,整個戲院只有我們2個人,我和兒子以為走錯間又出來確認了一次,後來又進來一對情侶,和一位小姐,我們沒有對號就入座了,隨意找一個最舒適的視角坐下,享受前所未有的「家庭劇院」級的電影欣賞。說真的,如乙武說的哭了3次,我並未挑剔乙武的演技﹝我認為他在戲外更會演﹞,但這部電影的意義遠比演技重要,在厭倦了國內外電影無不以灑狗血、擺陣頭、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中的動畫場景、不震撼人心不罷休等驚人畫面,如今斜躺在這一整間空蕩蕩的放映室裡,隨著日本導演慣常以景物來推移劇情的手法,在柔美的配樂中看著繽紛的櫻花、井然有序的教室、營養午餐的禮儀、童稚的笑語.............連演老師的乙武也是精采的片段,好似日常發生在周遭的小事情,卻讓人不自主地陷入心靈的深處,似乎想要撈捕一些甚麼已經失去很久的一種感覺,不經意地就湧出了淚水,與其說我淚點很低,不如說,乙武的故事本身就很具有感染力,看著他用他短小的四肢吃飯、寫字、打球、教書............那一股旺盛的生命力讓我不禁喂嘆:「真的沒問題的!」
即使我張開雙手,也無法飛上天空,但天空中
的小鳥,也無法像我一樣在地上奔馳。
即使用力搖晃身體,也無法發出悅耳的聲音,
但悅耳動聽的鈴鐺,也無法像我一樣會唱很多
很多歌。
鈴鐺、小鳥和我,每一個都不一樣,每一個都
很棒。
畫面中以童稚的聲音朗讀日本女詩人金子美玲的詩,格外的清新動人。
乙武自從自覺「一定有只有『乙武』能做的事」以後,他覺得與其坐在主播台上讓大家看著他還不能幫助更多人用「正常」的心態來看待「殘障者」,於是他放棄了高薪的媒體工作,考取了教師資格,用他短小精悍的身軀「走」上講堂,如證嚴法師說:「身體的殘疾是示現菩薩。」釋迦佛《本生經》裡記載:「佛陀現相人間,時而現殘障相,時而現微殘相,佛陀以何種面相示相人前,無不是希冀教化眾生。」乙武在人生舞台裡所扮演老師的角色遠比在戲劇裡更有張力。
走出戲院,原本一心只想看「鋼鐵人」的兒子,眼角泛紅的說:「還真好看!」
我也要發表心得:「讀《出師表》不哭者,不忠,讀《陳情表》不哭者不孝,而看《沒問題3班》不哭者,不仁不義。」還好我有哭。
在人生的戲台上,每天都有悲歡離合的戲碼在上演,只要有勇氣去面對,一切都「沒問題」,我一樣安慰即將要上高中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