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停止了叫囂,窗台上的梔子花一瓣一瓣的謝了葉子,「一葉知秋」,古人在這秋高氣爽的氣候,無來由的「感時傷秋」!為秋天歌賦的詩詞太多了,
唐詩人劉禹錫的秋詞二首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山明水淨夜來霜,數樹深紅出淺黃。
試上高樓清入骨,豈如春色嗾人狂。
南宋豪放派詞人辛棄疾說: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醜奴兒.少年不識愁滋味)
這秋聲的無影無形,在歐陽修的「秋聲賦」裡所描述的「秋聲」更是「蕭颯」悲切。
秋天,本來就是詩的盛產季,詩人怎不在這時趕緊採擷著詩象萬千的果實呢?
在花蓮松園別館一年一度的盛會-太平洋詩歌節,我和詩友瓊華,展開了一行3天的追詩旅行:
不要懷疑,去花蓮,沒有比開車更好的選擇,我們2個過了中年後才開始藝不高人膽大的女人,一個有勇無謀、一個有謀無勇的絕妙搭配,一起奔赴太平洋濱最美麗的公路─蘇花公路。(為了安全起見,路上並未停留拍照)
第一天
當然,在衛星導航的誤導下和女生特有的吱吱喳喳的干擾中,我的車不知為什麼並沒有進入「雪山隧道」的方向,而是往安坑和新店,於是,只好從新店交流道下,用最好的導航器-嘴,才終於將方向盤定位在「雪隧」的方向,「雪隧」是我一再迷路的地方,每一次都有不同的原因,這次原因還不甚明瞭。
上了「雪隧」,延著5號高速公路的導引,一路開往「蘇花」,進入了「蘇花」開始進入了一個「不會迷路的國度」。從中央山脈的腰間上開鑿了蜿蜒迂迴的公路,像散落的雲帶,於山脈裡隱隱沒沒,時而蓊鬱蒼涼、時而波瀾壯闊。我已經熟門熟路,仍然眷戀於這山與海的絕美景緻,詩友瓊華驚讚連連,強撐著暈車的不適,也還要為這些奇麗美景掌鏡。
走蘇花的3不原則:
1.雨季不走(不限小雨)。
2.不要逗留拍照(怕落石)。
3.不要超車(除非前車太慢)。
走蘇花只要1.5小時就能通過,就會進入到我的故鄉─美麗的花蓮,這個地方,我離開了30年,自從媽媽也一起搬來台北,我對花蓮有了新的牽掛……這裡有花媽、凡醫、梅子紫、野雲閒風(最近關格,更令人牽掛)。
車進入了花蓮,山嵐環繞在山腰上,碧藍的天,怎說都不該是要待在教室裡,我們決定不參加下午的太平洋詩歌節的開幕式,一路南下……
(這是在花東縱谷常常會遇見的「上帝之光」﹞
此行沒有明確的計畫,唯一的計畫就是:參加詩歌節,但心裡卻默默的隱匿著幾個備案:
1.到君達取回我上回採訪遺留下的衣服。
2.到路過千百次都未曾進入的美麗大學─東華。
3.到光復糖廠吃冰。
4.到六十石山看小瑞士的真面目。
5.回玉里吃玉里麵、找鐵工,給家裡的車庫作鐵鍊。
離天黑只有5個鐘頭,從花蓮到玉里還有1.5小時的車程。
(君達香草園藝景觀師妙星為我們敲開欖仁樹核,取出核仁給我們嚐嚐,味道像花生一樣。)
(這是君達香草民宿拆除後的景況,這裡即將興建一座五星級的飯店。﹞
(最美麗的校園─東華大學)
(我每次都要點的抹茶紅豆,過去點健素紅豆,我還真蠻想念健素紅豆,雖然知道它是餵豬的飼料)
(來到六十石山,已經夕陽西下,非常幽靜與美麗的色調,可惜我的相機技術很抱歉,看看梅子拍的吧!﹞
當我們抵達民宿(滌塵居)時,已是晚上9點半,開了一整天的車,執行完畢以上的備案,卻不覺得累。盥洗完,我們聊了一會兒今日的感想,瓊華已沉沉睡去,而我仍默默的籌畫著我明天的另一個備案………
待續
第二天
年紀漸長,漸漸失去了呼朋引伴的興致,但並不代表對「友情」失去了信仰,尤其對「格友」存在著某種玄妙的想像,甚至勾動著有如童年時對「同伴」的一種情感,沒有猜疑(即便網路充滿著令人不信任的情愫)、沒有作假(即便網路是最容易掩飾與虛矯)、沒有利用(即便網路是最容易利用犯罪的工具),而我們一群是金光黨及詐騙集團最喜歡鎖定的目標:臨界更年的初老人,卻在全然陌生的部落格裡,一點一點的卸下了從童年時一層一層被訓練包裹著的心防,透過文字、圖片、還有纖細的文思……培育著這虛擬的「網路情誼」……………
「公所」是個謎底,像在金銀島裡的尋寶圖裡,發見了「關鍵」字,我決定按圖索驥,來玩一次「尋寶」的遊戲。在出發時,我從收藏櫃裡取出了「山東濰坊風箏」放進後車廂裡………
10/6日,今天的課都是重頭戲,有我的詩的啟蒙老師:鄭愁予,詩的進階老詩:羅智成,我是為他們二位而來,當然不會再翹課了。
一早,台秀(滌塵居的老闆娘),為我們準備了豐盛的早餐,為了一天的能量,我吃下了所有的食物,滿足了精神從車庫裡啟動車。
目的「松園別館」,位於花蓮市松園街65號,由昨晚的google裡知道,「公所」離那裡很近,導航設定「公所」,一路上誤導的導航器,這次可一點都沒有失誤,車停在公所前,「寶藏」就佇立於眼前…………
「喂!麻煩轉達我叫ㄚ頭,電話是0933XXXXXX。」我想了想,不速之客真是一種無禮的行為,雖然我常常做「不速之客」。
沿著原路就能爬上往忠烈祠的坡道,這裡是我在「尋人啟示」寫的:騎著腳踏車奔上往中美街的大坡道………好熟悉的場景,但少了汗水和喘息,甚至連「坡」的感覺都沒有了。松園別館就在這坡道的上方,那是以前通往山頂上有2顆氣象球的禁區,園區內有許多老松林立其間,枝幹的伸展有如太極的舞姿,有如國畫裡蒼勁的筆法,松園的建築以古樸的水泥修補過這百年的遺跡,遙對著太平洋,海風帶著鹹鹹的味道,灌滿這整個松園,每一處的窗景都是詩情畫意,每一個角落都隱藏著詩的意象,隨時都要崩裂生出,難怪太平洋詩歌節在這裡一辦就是七年。
早上的課是「畫下詩的脈搏」講師是:鴻鴻/袁紹珊,鴻鴻我並未讀過他的詩,而紹珊更是令我驚訝,1985年生於澳門的年輕女詩人,她用圓熟的澳語朗讀自己的詩,彷彿不用通過語言翻譯就能解讀著這位詩人深刻又睿智的詩的語言,我摘錄她的詩:
(年輕詩人袁紹珊)
咖啡
叮咚,三點三了,剛出爐新鮮的零件
裝嵌著世界的壁壘,這是凌晨三點零一刻
她已分不清這是深圳還是東莞的工作間
任何一罐咖啡都比他清醒
任何貨物都比他去過更多的國家
研磨、炮煮、滴漏、重力、加壓……
工作榨取著她身上所有的可能性
她榨取著想像力的黑色汁液
這麼年輕的心,怎有這麼老成的靈魂,她的詩包含著對人類弱勢者的關懷與救贖的企圖,雖然同樣都是「島國詩人」,但紹珊的詩跳脫了「本土」的桎梧,她所站的高度,能與其他地方的人情感上有了連結,紹珊口口聲聲說,她對「國際化」有很多的反思,但偏偏,她的詩已經鑲嵌著國際共通語言流傳到各個國家。
這個女詩人,我要開始認是她。
現場有一場「限定文字」的詩的創作,鴻鴻老師發給我們上面印著9x9個文字的紙張,要我們從裡面的字裡挑出字來組一首詩,我攪盡了腦汁,才拼出二行詩,把它貼在一行詩的看版上,現場許多東華大學的學生,不消幾分鐘就能拼出一首優美的詩,真讓我讚佩啊!
「喂!ㄚ頭,你在花蓮嗎?」彼此的聲音因為過度驚嚇而顯得顫抖,愛嚇人,也會被嚇到。
「花蓮人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只怕你要坐立難安了,我隨時會出現伸出雙臂。」我忐忑著一顆心,重複默讀著我的偶像詩人鄭愁予的詩:我達達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我是過客………
詩人鄭愁予用它詩人胸懷闡述著對「三民主義」推崇的理想,讓我不禁打了寒顫,乍聽之下好像鄭愁予也要落入為「政治」服務的陷阱,仔細一聽,非也,鄭老師對「三民主義」的推崇是一種人道主義,他說,「政治」與「人民」過度被汙名與利用,他以「政」字拆解,是由「正」與「文」的結合,政者,是以「文」為「正」相輔,而「人民」也不能是「政治」的工具………我因為坐在窗邊,等著隨時「伸出的雙臂」,而沒有專心的聽課,一下子回頭,一下子望向窗外的太平洋,詩人的語調一直在我的耳邊縈繞,這等候「達達」的馬蹄聲的心,也跟著詩人的韻腳不停的跳著,直到下課,「馬蹄」還是沒來,但整個詩興即將要迸發…………
(我不惜為仰慕數十年的偶像坦露酥胸)
(詩人不老,詩人的老婆也是永遠漂亮,這就是給詩人鄭愁予創作靈感的妻子)
下午的課結束後,正是傍晚時分,我懷著驚魂未定的詩心,開車遛了一趟花蓮的海岸,想聽花蓮特有的海潮聲,但發現海潮已被逼到加長延伸的海堤之外,我遙望著這已經布滿著機械手臂的花蓮港灣,想起楊牧的詩「帶你回花蓮」,已不繡兵鑑、不繡漁船,那何來這些鋼鐵機具與綿長的海堤,那「翡翠色的一方手帕」恐怕只好拿來拭去我的眼淚了。
容許我將你比喻為夏天回頭的
海涼, 翡翠色的一方手帕
帶著白色的花邊,不繡兵鑑
繡六條補漁船(如牧谿的柿子)
容許我將你比喻為冬季遙遠的
山色, 清玉的寒氣在懷裡
素潔呵護著一群飛鳥無聲掠過
多露水的稻草堆。 讓我們
一起向種植的山谷滑落。 容許
我將你比喻為櫻樹的出生
三月的羞澀和四月的狂烈
多飾物的陽傘在眼前打開了
讓我們向收穫的山谷滑落
這是我們的家鄉
(節錄楊牧:帶你回花蓮)
晚上的課,是我的最愛:羅智成老師,他是在多年以前我參加天母文學社時新詩組的指導老師,被譽為「微宇宙教皇」的詩人,林燿德如是說:「喜直覺、善隱喻的羅智成正是微宇宙中的教皇,他語言的驚人魅力,籠罩了許多八○年代詩人的視野,近乎純粹的神祕主義,使得他在文字中坦露無摭的陰森個性,以及他牢牢掌握的形式,同時成為他詩思的本質。是的,個性和形式不僅是羅智成思想的部分,也是他詩思的本身。」而羅老師令人激賞的,應該是他的人緣,他有著和其他詩人不同的圓融的性格,也許和他的詩飽含宇宙、地理、化學……等等的隱喻,總是那麼的包容與溫暖。當我上前請他簽名時,他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讓我開心呢!
因上課講台安排在一樓池塘上的舞台,離我很遠,而老師除了朗讀他的詩,並未多言,全場由一位東華大學的教授張梅芳來做導讀,當晚的詩人還有管管、陳育虹,而我從網路上摘錄了老師的詩的片段來填補一些對老師的詩的回憶:
隱藏
霧從地表蒸騰而起像夢的昇華水分子的彌撒
它以視覺消去法進行安慰、治療和隱藏
我牽妳走在灰綠色氣化風景中 以為
從此全世界沒人會再看見我們
荒原
相對於彗星的周期 光年的距離 想像的速度
宇宙就沒那麼大 永恆也不那麼長了
我們躺在夜空下的荒原駕駛著我們的星球
無法被愛情填補的孤獨是我們一再相戀的理由
「晚上九點半,想請你上茶舖,不知會不會影響你的作息?」
正當我已卸下了隨時會突擊我的「雙臂」警戒,簡訊傳來。
「當然好啊!會不會造成不便?好假仙,其實好想…………」
我回了簡訊,正急切期待著散會呢!上車前,我從行李箱取出「風箏」。
擁抱是我們相認的唯一手勢,那一份真實感,誰說網友是虛擬的友誼,那一份熟悉與默契是不需要太多的交際活動來醞釀,在這以前,我們早已經是「朋友」。
這一只風箏,即便我們只是短暫的相遇,但是那一縷絲線已悄悄的埋入了心裡。
「你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嗎?」瓊華很疑惑的問著。
「是的,沒錯,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入睡時已是子時,我的胸懷還回溫著擁抱時的溫度入眠…………
(與花的一場奇遇在王記茶舖)
最後一天的陳黎老師詩的再生,容我晚一點再說,回來後一直很擔憂陳黎老師的病...............